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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皮埃尔对这种情形,如同对其他各种情形一样,并不太注意,他断然认为,今晚发生的各种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

唱诗中断了,可以听见一个神职人员恭敬地祝贺病人受圣礼。病人仍旧是死气沉沉地一动不动地躺着。大家在他周围动弹起了,传来步履声和絮语声,在这些语声之中,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的声音听来最刺耳了。

皮埃尔听见她这样说:

“一定要将病人移到床上去,在这里是决不行的……”

大夫们、公爵小姐们和仆役们都围在病人身边,以致皮埃尔看不见橙红色的头和狮子鬃般的白发,尽管在祈祷时他也看见其他人,但是伯爵的头一刻也没有越出他的视野,从围在伏尔泰椅旁边的人们的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皮埃尔已经猜想到,有人在把垂危的人抬起来,把他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抓住我的手,那样会摔下去的,”他听见一个仆役的惊恐的低语声,“从下面托住……再来一个人,”几个人都开腔说话,人们喘着粗气的声音和移动脚步的声音显得更加急促了,好像他们扛的重东西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

扛起伯爵的人们,其中包括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在内,都赶上年轻的皮埃尔,走到他身边了,从人们的背脊和后脑勺后面,他隐约地看见病人又高又胖的裸露的胸膛,因被人搀起两腋而略微向上翘起的胖乎乎的肩膀和长满卷曲白发的狮子般的头。他的前额和颧骨非常宽阔,嘴长得俊美而富于肉感,目光威严而冷漠。这个头并未因濒临死亡而变得难看,和三个月以前伯爵打发皮埃尔去彼得堡时一模一样。但是,这个头竟因扛起伯爵的人脚步不均匀而显得软弱无力,微微地摇晃,他那冷漠的目光真不知要停留在什么上面。

扛过病人的人们在那高高的卧榻周围忙碌几分钟以后,就各自散开了。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碰了碰皮埃尔的手,对他说:“venez.”皮埃尔和她一道走到卧榻前面,病人安放在卧榻之上,那姿态逍遥自在,这显然是和方才施圣礼有关系。他躺着,头部高高地靠在睡枕上,掌心向下,两手平衡地搁在绿色丝绸被子上。当皮埃尔走到近旁,伯爵的目光直直地射在他身上,但是没有人能够了解他那目光表露什么意义,也许它根本没有含义,只是因为他还有一双眼睛,他就要朝个方向随便看看罢了,也许这目光表明了太多的心事。皮埃尔停步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用疑问的目光看了看他的带路人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安娜·米哈伊洛夫娜赶快使个眼色向他示意,同时用手指着病人的手,用嘴唇向它送了个飞吻。皮埃尔极力地把颈子伸长,以免碰到伯爵的丝绸被子,又用嘴唇吻吻他那骨胳大的肥厚的手,履行了她的忠告。无论是伯爵的手,还是他脸上的筋肉都不会颤动了。皮埃尔又疑问地望了望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向她发问,他现在该做什么事。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向他使个眼色,心中意指着卧榻旁边的安乐椅。皮埃尔在安乐椅上温顺地坐下来,继续用目光询问,他做得是否恰到好处。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点点头,表示称赞。皮埃尔又做出一副埃及雕像那种恰如其分的稚气的姿势,显然,他因为自己那粗笨肥大的身体占据太大的空间而倍觉遗憾,才煞费苦心尽量使自己缩得小一点。他两眼望着伯爵。伯爵还在端详着皮埃尔站立时他脸部露出的地方。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的面部表情说明了,她意识到父子最后一次相会的时刻是何等令人感动。这次相会持续了两分钟,皮埃尔心里觉得这两分钟好像一小时似的。伯爵脸上的大块肌肉和皱纹突然间颤抖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的美丽的嘴扭歪了(这时皮埃尔才明白他父亲濒临死亡了),从那扭歪的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嘶哑的声音。安娜·米哈伊洛夫娜极力地看着病人的眼睛,力图猜中他要什么东西,她时而用手指着皮埃尔,时而指着饮料,时而带着疑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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